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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8章兄弟見面(你兒子比你有良心,至少沒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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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8章 兄弟見面(你兒子比你有良心,至少沒)

正所謂你有張良計,我有過墻梯。

閻軍早就聽說自己會被落地逮捕,他也準備好了被審判的。

畢竟十年奮鬥,他拿到了講師的職位,還出了一本書。

閻軍,從不為自己曾經的離開而後悔。

但顧霄怎麽可能叫閻佩衡如願。

就閻軍都以為,顧霄是來跟軍區談投資的,其實不然。

從明天開始,首都招商局要開一個招商大會,邀請了幾十位海外投資人,請他們走訪,並考察首都的各個大型私營企業,為私營企業招商覽資。

而顧霄,就是被邀請的投資人之一。

至於閻軍,顧霄把他登記在自己的陪同人之列,甫一下飛機,就會有招商局的人搞歡迎儀式,獻花,佩戴貴賓禮花。

緊接著趁坐招商局安排的紅旗轎車,統一前往下榻的賓館。

而有顧霄的施壓,招商局的領導就會親自出面,跟軍區的領導們協調,至少在招商會這幾天,不允許軍區逮捕閻軍。

畢竟閻軍又沒有犯間諜罪,沒有危害國家利益,而且閻佩衡已經起訴要跟他脫離父子關系了,官司嘛,就不能晚點再打

在目前的華國,和諧最重要,沒人願意讓資本主義的金主們生氣,對不對。

不僅如此,顧霄還用了這樣一個戰略,他預先答應了四百萬的投資額,也就是說,不像別人,看到好的項目才投資,沒有好的人家就走了,他提前準備好了四百萬,這趟來,一定把四百萬投資出去。

這樣的金主,首都招商局又豈能不重視?

就為這個,顧霄提了要求,招商局的領導又豈能不答應?

所以閻肇和陳美蘭皆撲了一場空。

等他們到的時候,閻軍和顧霄已經被首都招商局的人接走了。

趕到機場,沒接到人,閻肇就讓軍法的車先回了,自己則回了陳美蘭車上。

夫妻倆對視一眼,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。

張向明為了迎接顧霄,先是準備私自動用領導公車,再是戒嚴封路,還要整包賓館,要不是半路殺出個陳美蘭,把這一切都給否決了,可以試想,等張向明興師動眾跑到機場來接顧霄,卻接不到人,那不就是一記來自資本家的響亮的耳光,在全軍區所有將士的臉上?

尤其是閻佩衡,直接給的暈頭轉向。

偏偏張向明還是第一司令員的兒媳婦,這不更是打掉了牙,只能往肚裏吞?

好狡猾的老狐貍啊,顧霄太擅長運用人的弱點,繼而叫人丟臉了。

“幸好有你。”閻肇長噓了口氣,對陳美蘭說。

要不是她取消了戒嚴,封路和包賓館,這趟軍區的臉就要遠丟海外了。

陳美蘭倒不為這個倨功,而是感嘆顧霄的高明和心黑,不論是籠絡人心,還是離間人心,用金錢引誘出人們醜陋,貪婪的本性,他能做到爐火純青。

大概也只有她這樣,凡事還講點底線的人,才能鬥得過那老爺子。

但陳美蘭不明白一點,閻軍到底是怎麽想的。

他還是學哲學的呢,應該也算有點腦子,怎麽就不想想,顧霄之所以一直照顧他們夫妻,現在還帶他一起回國,還讓他去做什麽狗屁的貴賓,不過是想讓他親爹生氣,沒臉的?

官司早晚要打,他也早晚要面對閻佩衡,為什麽就非得要跟著顧霄?

逃避有用嗎,早晚他還不是得被逮捕?

因為年齡差的大,閻肇也不怎麽了解大哥,不過就跟閻佩衡一樣,一直以來,總還對大哥抱有期望,覺得他曾經當過兵,至少有點底限,作人的原則吧。

但為了躲避羈押,他居然跟著顧霄一起耍了軍區,閻肇拳頭都是硬的。

這要見了面,他非給閻軍幾拳頭不可。

“走吧,去招商局逮人。”他說。

即使上面有領導幹涉,閻肇也非逮了閻軍不可,現在,他就要去招商局親自逮人了。

不過開車出了機場,還沒上高速,突然,胡小華指著窗外說:“首長你看那個人,怕不是個傻子吧,外頭37度,他居然西裝革履,他怕不是想被熱死?”

……

“哎不對,那怕不是……你家老大閻軍?”他又喊。

陳美蘭夫妻往窗外一看,車駛過,路邊一人,還真是閻軍,提個大行李箱,穿著西裝打著領帶,站在馬路邊上,灰塵揚天中,正在招手打車。

雖說十年未見,但閻軍有個鷹勾鼻,一雙很深的大眼睛,外貌跟他奶奶特別像,長得太有特色,再加上跟季節不符的西裝,以及胸口佩戴的貴賓花,一眼,閻肇也認出了他。

車停在閻軍身邊,閻肇下了車。

十年未見,閻軍依舊文弱,眼神很天真,一副典型的知識分子相貌。

而閻肇,三十出頭的年青人,一頭板寸,白襯衣黑褲子,最普通的打扮,略尖的顱頂,襯著他整個人,在下午四點的陽光下,如日中天似的淩厲。

……

兄弟相對無言,過了良久,閻肇提過箱子,繼而拉開車門,示意閻軍上車。

閻軍是這樣的,他這些年跟顧霄有些往來,是因為生活確實困難,而他作為一個搞哲學的,搞不來錢,只能任由劉秀英問顧霄張嘴。

這種行為當然屬於認賊作父。

不過既然他能從蘇文那兒拿走所有財產,就證明他不是一個特別有節操的人。

所以他從未因此覺得慚愧過。

但今天顧霄玩得有點太大了,先是爽約了軍區,再是架著他,堂而皇之的讓他做了招商局的貴賓,而且他還說,只要閻軍願意,他會雇傭律師,替閻軍打官司,遺產官司不用怕,因為在華國,沒有法庭會裁決遺產官司判刑,而脫離父子關系的官司,只要律師出庭即可。

他既然可以把閻軍帶回國,就可以安全把他帶出去,讓他重返美國。

顧霄為什麽要這麽做,閻軍能不清楚?

他就是要跟閻佩衡較勁,要跟所謂的社會主義較勁,讓華國軍方意識到資本能有多大的力量。

雖說知道父親不愛自己,但閻軍好歹是個華國軍人,這種事當然不會答應。

所以他才會半路跳車,準備自己打車,回去見閻佩衡的。

不比招商局的紅旗車,空調好,冷氣足,81食品廠的吉普車除了喇叭不響哪哪都響,除了空調不吹風,哪哪都在透風。

換陳美蘭開車,胡小華坐在後面,車上有給顧霄準備的水,還是從外貿公司買的進口水呢,捧過去讓閻軍喝。

還有大扇子,也是專門給顧霄準備的,這會兒用上手,胡小華就給閻軍著。

“哥這些年在美國混得不錯吧,聽說你大兒子考軍校,二兒子學醫,小的那個也優秀,英語說的賊溜。”胡小華笑著說。

閻軍有些拘謹,看胡小華西裝革履,以為他是個有文化的人,自己又新出了一本書,目前還在自豪階段,拉開箱子掏了一本說:“我送你一本書吧,我寫的。”

胡小華對書沒興趣,看閻軍拉開箱子,頓時差點眼花:“哥,一箱子美金?”

閻軍有八萬美金的稿費,加上自己這些年攢的兩萬美金私房錢,總共十萬,全取成現金裝在箱子裏,一沓又一沓的,十沓美金,是夠惹眼的。

他自己也是頭一回拿這麽大數額的錢,伸手撫摸著,說:“這是給我父親的,大概我父親並不在乎,但羊有跪哺之情,作為孩子,即使他們不愛我們,我們也必須回報父母。”

胡小華頓時驚的合不攏嘴:“大哥,你可真有出息。”

在他這種文盲眼中,閻軍就是成功的典範了。

當然,閻軍自認自己還算優秀,拋開麥克的自殺不說,幾個孩子教育的也還算成功,心裏有股隱隱的自豪感,一笑說:“過獎過獎。”

跟閻肇沒話找話,他說:“小肇,聽說你家幾個孩子也很優秀。”

胡小華搶過話茬說:“閻望奇什麽奧什麽數的,在咱們西平市考全市第二,閻明瑯那槍法,誰看了不羨慕。”

閻軍更懂,說:“奧數吧,小肇愛人,辛苦你了,培養一個孩子可不容易。”

“還行吧。”陳美蘭說:“全靠自覺,我沒怎麽管過他們。”

“你太謙虛了,自己不辛苦,怎麽能培養得好孩子。”閻軍其實是在為自己開脫,而且想讓閻肇理解自己這些年的辛苦,又說:“當孩子出生,屬於我們的時代就過去了,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孩子,當初我出國,接受了娘贈予我的財產,是對不起小肇和小衛,但我也是為了孩子著想,你們能理解我吧?”

老調長談,這是他拿走母親所有的財產,還能厚著臉皮活在這個世界上的,最理直氣壯的理由。

閻肇向來作事,說話,從不給人留情面的。

當然也不會給閻軍留情面,是而立刻問:“大哥家的孩子是孩子,我家的就不是,閻衛家的呢,也不是孩子,當時麒麟正在生病,娘要有錢,能不先給麒麟治病,要給你兒子?”分明他就是偷拿,非要說是贈予,混淆視聽。

閻軍楞了一下,才磕磕巴巴的說:“小肇,當時東西確實是娘主動給的,大哥不否認自己有點自私,但從哲學的角度來說,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就是愛,以及愛的傳承,而娘,她愛我,她願意把自己的東西給我,因為她希望我能有所成就,而我現在也證明了自己,大哥做到了,大哥出了本書……”

閻肇還以為,大哥半路跳下招商局的車,是有所悔悟了,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,現在看來,他不僅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,反而,哲學成了他為自己辯解的武器。

“所以呢,娘的愛讓你連她的家底兒都變賣了,把她脖子上的玉都摘了,你給兒子們的愛呢,就是逼的麥克在軍校裏接連自殺三次?”閻肇再反問。

於父母,人生最大的失敗是什麽,就是自己養的孩子去自殺,不論他是因為什麽原因。

而幾乎沒有任何一對父母,會因此而反省自己。

相反,一旦事情發生,他們會想盡辦法的找理由,為自己開脫,就比如此刻的閻軍。

“美國軍隊有極為嚴重的種族歧視,而且尤其針對亞裔。”閻軍連忙辯解。

美國有很嚴重的種族歧視,在軍營裏,種族歧視又會被放大無數倍。

麥克回家後跟他說過,在軍校裏,教官喊他是叫娘們,婊子,以及各種難聽的字眼,而且在日常訓練中,對亞裔比對黑人和白人要嚴苛得多。

閻肇隨即反駁:“可大哥您一直認為美國是天堂,既然是天堂,怎麽會有歧視?明知有歧視,你還把兒子送去,這就是你給你兒子的愛?”

閻軍夫妻是為了拿綠卡才讓麥克去考的西點,過程有多艱辛就不說了。

他也反思過很久,但並不認為自己有錯,反而,他又說:“可別的亞裔孩子熬過了那種歧視,為什麽麥克就不行,我想,他的心理疾病大概是天生的。”

所以,他非但不為拿走蘇文的東西而覺得恥。

從Jim身上,閻肇分明能看到他那種壓教育的後果,可現在事情出了,孩子九死一生,閻軍還在試圖為自己找理由,找借口。

“別人家的孩子都好好的,怎麽就你鬧自殺了?”

“別人家的孩子都能扛得過去,怎麽就你不行?”

這就是閻軍所持的教育理論。

閻肇剛想說話,陳美蘭的電話響了。

打電話來的是圓圓,接通電話就說:“媽媽,我小旺哥哥跑出院子啦,而且我從樓上看到了,他上了一輛公交車。”

小旺,是家裏最不服管束的孩子。

西平市天寬地廣,他去哪兒陳美蘭都不會管,畢竟那是他的地盤。

但現在是在首都,城市那麽大,三教九流的人又多,而且就在前天,還有個身高跟小旺差不多高的小混混,想騙小旺的錢呢,所以今天,陳美蘭出發前叮囑過圓圓,讓她看著點,要小旺敢悄悄出門,就一定要打電話告訴她。

這不,小旺果真跑了。

“你看到是哪路公交車了嗎?”陳美蘭問。

圓圓說:“樓太高啦,看不見。”

收了電話,陳美蘭對閻肇說:“你兒子大概真被那個小騙子給勾走了,昨天才考完試,他今天一個悄悄溜出門了。”

閻肇想了想,說:“走吧,先去王府井,找他。”

“你怎麽知道他會去王府井?”陳美蘭問。

閻肇說:“前天他問我要過幾張肯德基和麥當勞的餐券,大概就是想請那個小騙子吃飯的。”

“六萬的大生意,拿幾張餐票在肯德基吃著漢堡談?”陳美蘭忍俊不禁的說。

說起小旺的荒唐,閻肇也破天荒要笑一下:“孩子的世界總歸天真。”

可不可笑,12歲的小旺,見了一個個頭跟他差不多高的小騙子,居然給迷的三魂五道,還正兒八經談投資去了。

方向盤一打,陳美蘭直奔王府井。

閻軍大概聽得出來,閻肇的兒子應該是被什麽人騙了,騙去搞投資,做生意,而六萬塊,即使在美國也不是小數目。

他很驚訝於閻肇夫妻此時的輕松,在他看來,一個優秀的孩子就不該去經商,他們應該從事研究,或者醫生,律師,這種更賺錢的行業。

而且他的幾個兒子,為了學習能夠高效,從小沒有度過假,只要放學就回家,他也從來沒讓孩子們教過朋友。效果是顯著的,孩子不用浪費時間在無效社交上,成績一直都是全校最優。

此時,閻軍心裏隱隱找到了些平衡。

自己培養的兒子在鬧自殺,閻肇家的,才多大,就背著父母悄悄出去談生意。

他們都足夠愛孩子,但孩子總會背離父母的期望。

所以,麥克的自殺與他無關,也不是他的錯。

也許就像劉秀英總念叨的,就是給孩子吃的太飽,生活條件太好,沒讓他們吃過苦,受過罪,他們才那麽脆弱的,

“扔到青海的戈壁灘上,就著冰碴子吃幾頓雜糧窩頭,什麽狗屁的抑郁癥,百病全消,就是慣的。”劉秀英總會這樣說。

閻軍也讚同這個理論,麥克之所以那麽脆弱,就是被他們保護的太好了。

過了一個小時,車進市區,不一會兒就到王府井了。

先到肯德基,落地的大窗戶,裏面坐的滿滿的都是人頭,陳美蘭和閻肇一起觀望,並沒看到小旺。

於是陳美蘭再開一段,要往麥當勞去。

才開了一截兒,閻肇說:“停車,他在那兒。”

停了車,兩口子並不下車,反而一起扭頭望著窗外,看著孩子。

“要不要喊回來?”胡小華殷勤的說:“首長,我下車幫你逮孩子去?”

閻肇說:“不用,我記下那個人的相貌既可,讓小旺玩去吧。”

閻軍於人群中,一眼就看到閻肇的兒子了,長得跟閻肇有三份像,七分像周雪琴,是一個特別標致的小男孩,但只看他瘦瘦的樣子,頂多也就十一二歲,坐在臺階上,端著麥當勞的餐盤,口若懸河的,正在跟一個腦袋很大,非常瘦,眼睛也很大的小孩子聊著什麽,聊得眉飛色舞。

“小肇,你應該下車把孩子喊回來。”閻軍也提議說。

既然數學好,就應該讓他不間斷的學習,努力成為一名數學,物理方面的專家。而大好年華,讓他浪費在跟人交朋友,吹牛上,這要閻軍,不可能允許。

更何況剛才陳美蘭都說了,這孩子將被騙走六萬塊錢。

閻肇側首,冷冷問他大哥:“我為什麽要把他喊回來?”

“他會被騙的。”閻軍說。

“社會如此覆雜,他要不從小吃些虧,上些當,長大之後又怎麽能分辯出現在生活中的人,誰是要欺騙自己的,誰又是真正對自己好的?”閻肇再反問。

“可他是在浪費時間,時間就是生命……”閻軍是個哲學家,能辯不過個握槍桿子的閻肇?

閻肇緊接一句:“在我看來,上當也很有意義,至少吃了虧,他在將來就懂得如何自保,不讓自己上當,否則,像大哥一樣都四十四了,還天真的認為顧霄是個好人,不就是因為父親從小把你保護的太好了?”

這下,哲學家閻軍給弟弟這個大老粗,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。

陳美蘭也沒停車,一把方向,直接就開車走了。

而且決定了,只要小旺跟對方談定了,真想投資,她會給錢的。

因為她發現跟小旺談投資的並非跟他同齡的小孩子,那個人至少二十六七歲,而且她還認識。在將來,他是全華國的女人都要喊爸爸的首富,不過是對方個頭矮,瘦,他們才會誤以為是個小孩子。

首富也有落魄時,顯然,現在正是首富的創業階段,因為他要搞的是互聯網產業,在這個年代幾乎沒有正經投資人會投資那種產業,他才會荒不則食,跟小旺個孩子談合作。

估計真要談得好,他應該會上門拜訪,來說服她和閻肇投錢的。

給首富投資,小旺這輩子的賺錢路算是穩了。

她又有什麽理由不投。

這是閻肇的功勞,要不是他放任幾個孩子大膽上當,小旺還撞不上這麽好的投資機會。

這方面,陳美蘭的心胸比不過閻肇。

且不說這個。

閻軍從很小的時候上了首都,閻衛有王戈壁母女照料,他和閻佩衡幾乎可以說是自生自滅,從9歲的時候開始自己做飯,生煤球,煮的面條經常是生的,吃的他和閻佩衡倆常常拉肚子。

相比之下,閻肇和閻星在老家有母親疼愛。

他向來認為自己才是爹不疼娘不愛的那個,唯有奶奶最愛他,他父親還蠻橫的把他從奶奶身邊奪走了。

是積怨,也是閻軍的潛意識中,從來沒有認為父親愛過自己,他思索了一會兒,撥高嗓門說:“小肇,父親要真願意保護我,怎麽會把我送到青海去插隊?他醉心工作,只為自己,要不然他能和娘分居兩地那麽久,娘死的時候他不也沒回去,他愛過誰,除了對閻衛稍微好一點之外,他誰都沒愛過,要不是因為他的無情和冷酷,我又怎麽會想到出國去改變自己的命運?”

閻軍知道自己是不孝。

但他覺得父親比自己更不堪。

二十年的分居,臨死時都不回去奔喪,閻佩衡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,也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。

“我是對娘不好,但咱爸呢,咱娘死的時候他都沒回去過,你說他愛我,保護我,這不可笑嗎?”怕激不起閻肇的怒火,閻軍又重覆了一句。

之所以他願意跟著顧霄一起來,就是因為在他的意識裏,父親除了稍微疼愛閻衛一點,對家裏幾個孩子都漠不關心,他冷酷無情,醉心工作,連妻子死了都不奔喪,這樣的父親,又怎麽能贏得孩子們的尊重?

而且他認為這點可以說服閻肇。

因為閻肇也屬於從來沒有被疼愛過的孩子。

閻肇驀然回頭,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:“母親去世是83年7月份,當時我在前線,抽不開身。正好長江有水災,陸軍總軍區,所有留守中部戰區的人全員參於抗洪,去了整整一個月,父親還曾被洪水沖走過,失蹤了好幾天,你不知道?”

那件事閻肇雖然很生氣,但也無話可說。

因為當時前線要打仗,國內還有水災,閻佩衡也忙的焦頭爛額。

所以他是怨恨父親,但那是因為父母二十年的分居,而不是因為這件事。

這事閻軍還真不知道,但他隨即就反駁說:“小肇,咱爸是領導,部隊上抗洪,他也不過做做樣子吧,你是怎麽了,小時候不是最恨咱爸的嗎,現在怎麽一個勁兒向著他說話?”

閻肇不是向來最恨閻佩衡的一個嗎。

現在居然這麽向著閻佩衡,正義凜然的口吻也跟閻佩衡一模一樣。

閻肇回過了頭,語氣淡淡:“大哥,我不知道你是傻,還是不了解國內的形勢,你們夫妻拿的是半年期簽證,過期後滯留美國不肯回來,爸當時也不過師級幹部,他要不頂在抗災救援的第一線,你覺得他在軍區的處境會好嗎,軍區又有什麽理由相信你們一定會回來,你知不知道,你們夫妻的專業檔案,因為爸的堅持,一直留到85年,而他,天真的認為你們是被美國人扣押,所以才回不來的?”

一邊是滯留美國的大兒子,老父親為了向組織證明自己,證明兒子一定會回來,必須拼盡全力。

只有這樣,兒子歸來後才能安置工作。

一邊是長期生病的妻子,因為除了精神狀況,蘇文的身體一直很好,閻佩衡並沒想過她會去的那麽早。

而等他忙完工作,回去的時候蘇文已經去世,喪事都辦完了。

他和妻子,最終生死未見。

他所堅持認為是被美國人扣押的兒子,滯留了整整十年,如今才回來。

還是跟著自己的敵人一起回來的。

試問,閻佩衡的心是不是千瘡百孔。

車在行駛,閻肇再冷冷來了一句:“不要試圖去掌控自己的孩子,也不要太愛他們,父親想掌控你,你不惜逃到國外去,你的兒子也一樣,想要逃離你,但你該慶幸的是,他比你有良心,至少沒有想過傷害你。”

要閻佩衡不愛他,能拼命幫他保檔案嗎。

不愛,能在所有人堅持認為他不會回來時,還堅定的認為他會回來嗎?

麥克想逃離自己的父親,為了不傷害父親,會選擇自殺。

而閻軍逃離閻佩衡,卻是用傷害他的方式。

為了保兒子,保工作,閻佩衡一個師級領導,沖在第一線抗賑救災,要不是被水沖走,要不是九死一生,軍區上下誰能心服口服,讓他幹上司令員?

試問,閻軍還有什麽臉說父親不愛自己

他坐在後面,捧著書,定定坐著,很長時間都沒動一下。

閻肇說的每一句,關於閻佩衡的,蘇文的,閻軍都可以完美的替自己找到解釋的借口。

但有一句是逃不開的,他不得不面對。

那就是,麥克居然是因為想逃離他的掌控才自殺的?

所以他還真是個罪人?

不僅是父母的罪人,還是孩子的罪人?

不可能,閻軍才不相信兒子自殺是因為自己的原因,他只是一時之間找不到辯解的理由,但他還在不停的思索,為自己找借口。

而就在這時,胡小華突然想起件事,湊上前,對陳美蘭說:“嫂子,說起自殺,你知道不,昨天小雞母跟我說,他在美國過的日子就跟地獄一樣,要不是因為想等圓圓長大,娶圓圓,他早就自殺了,你想過沒有,等圓圓長大了,要不要嫁給雞母。”

陳美蘭等紅燈的間隙回頭,給胡小華翻了個白眼。

就見閻軍面色蠟黃,細軟的發縫中,鬥大的汗珠正在往外冒著,骨碌碌的,從鬢角往下流著。

關於美國是地獄,自己想自殺的話,Jim跟閻三爺說過,跟鹽關村的很多人都說過。

上首都後更是見人就說。

要說只是麥克,閻軍還能替自己找到理由的話,那Jim呢,才9歲的孩子,父母就是他的世界,沒有任何外在的影響,他為什麽也會有自殺的念頭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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